【そらまふ】莫名其妙
1.
“出不去了呢。”
まふまふ拉了拉门把，松手转过头无奈地笑着对そらる说。
“……那就没办法了。”そらる从一旁抽了个体操软垫丢在地上直接坐下去，摸了摸口袋才想起自己身上穿的是体育服，手机没带着，“你带手机了吗？”
“没有哦。”まふまふ也跟着他抓了个垫子挨着他坐，双腿曲起来用手抱着膝盖。
そらる“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只是被叫去器材室放回课上用的器材，居然就能被一阵风吹上了门而锁住，这是何等的运气啊。
而且还是最后一节课，已经放学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老师来开门，说不定要在这里待一个晚上。
而且好饿。
而且……很尴尬。
是的，很尴尬，他也不知道怎么的，这段时间只要まふまふ待在身边就会觉得很尴尬。
虽然举止和对话都和平常差不多，但就是总觉得……まふまふ更黏人了。
平时一起回家的时候他们只是会聊天，最近まふまふ却会试着来牵他的袖子；累的时候是会趴在他身上耍赖，可最近撒娇的意味更浓了；再比如现在，这人总是像现在这样用不明所以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感觉有点微妙，但又说不上来，也没理由拒绝，只好听之任之，可也确实觉得有点尴尬。
是不是太过亲密了呢？或许是因为班上那些女生总是用虽然遮遮掩掩但含义十分明了的目光盯着他俩，看得他太过敏感了？
总之そらる这段时间一直有意无意地尽量回避与まふまふ的独处，可眼下不得已终于还是没办法逃了，刻意压在心底不去想的疑惑也趁机一股脑全都跑了出来，搞得他脑子里乱七八糟没有头绪。
到底是他太敏感，还是まふまふ真的有什么？
真是莫名其妙……为什么突然就变得奇怪了？
而一直坐在身边安静地看他的まふまふ突然往他肩上一靠。
そらる几乎在まふまふ靠下来的同时就僵住了，对，就是这样，明明是不正常的肢体接触却摆出一副“这很正常”的样子。
但他要是躲开了大概会很伤人的吧，说不定まふまふ是真的觉得这样很正常？
他自顾自地胡乱想着，一边的まふまふ盯着天花板，盯了一会儿突然张口了。
“そらるさん。”
“嗯？”
“我们小时候在幼儿园，也有像这样不小心被关在房间里面的吧。”
“……嗯。不过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
“不是突然想起来哦，”まふまふ闭了闭眼，“我一直记着的。那个时候そらるさん也和现在一样，把肩膀借给我依靠。明明自己也很害怕……但还是那么温柔地握着我的手。”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就想啊，要是そらるさん的肩膀能一直让我靠着……就好了。”
そらる心里突然一沉，有了那么些凭着多年的熟悉而来的预感。
“そらるさん，你应该也有察觉到了吧。”
“……什么？”
等一下，そらる觉得不能让他说下去了。
“我……”
まふまふ的目光不知在投向哪里，靠在他肩上没有抬起头看他，却突然笑了笑。
“我喜欢你，你知道的吧。”
轰。
そらる原本就乱糟糟的思绪被彻底搅成了一团浆糊。
まふまふ却没管そらる是什么反应，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知道你最近在躲着我……其实我可以继续瞒着你，我能做到不让你发现的，真的。毕竟我已经瞒了你这么多年了。”
“但我想了很久，还是想赌一赌。”
“我想赌你……会不会其实也喜欢我？”
“但是好像赌输了吧，”他坐直了，终于把头从そらる的肩上移开，面上一派镇定，“そらるさん，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有没有输？”
这短短几句话带来的极具冲击力的信息量让そらる慌张得甚至注意不到他攥紧了衣角的双手和眼中盛满的小心翼翼。
“……对不起。”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そらる听到自己这样回答。
2.
好奇怪啊。
是看了十多年的发型，是看了十多年的表情和动作，是看了十多年的そらる。
明明除了身高就没什么变化，怎么就越看越收不回目光了呢？
まふまふ托着腮随手翻动手上不知是哪个学科的书，一边把目光投向趴在旁边座位上补觉的そらる。
这人的半张脸都被臂弯挡住，比平时还要沉静，他也不敢盯着太久，怕被哪个偶然看过来的同学发现。
其实这没什么，但まふまふ就是对自己的行为莫名觉得羞赧，好像被发现就是被定了罪。
在那人休息的时候放任自己的视线在他身上滞留，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按捺着自己的心思再把头转回去。在まふまふ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时，自己已经将其变成了每天的必修课了。
怎么回事，难道そらる身上还装了磁铁不成？
他想不明白，又没法把这隐隐约约的情绪想法放在一边不管，也不能和另一个当事人说起，连着好久心里十分纠结。
就是说啊……对朋友的占有欲也能这么强的吗？听见别人聊天时谈到そらる他会不爽，そらる被特别是女生的人搭话时他也会不爽，不爽得他心肝脾肺都跟着不舒服。
“そらるさん，你来念一下这段课文。”
……啊，そらる站起来了。まふまふ这才意识到自己上课走神，视线又飘到那边去了，连忙转过来装模作样地看着还没弄懂意思的课文。
“I've saved the summer,and I give it all to you……”
——我将夏天珍藏。
そらる惯用懒洋洋的腔调念英文，他却蜷起手指，从中听出了电流般的千回百转，丝丝麻麻地钻进脑里。
“A place away from darkness……”
——在那远离黑暗的地方。
まふまふ眨眨眼，忘了回避般直直地盯着そらる那被阳光笼罩住的身形。
“The answers lie somewhere.”
そらる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突然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答案也许就在某处。
在冬天不搭公交上学的都是勇士——说出这句话的まふまふ显然就是个高阶勇士，他不仅不搭公交，还是骑自行车来。
教室里人多，总体温度也比外头高些，まふまふ一坐到位置上就把放在书包一侧的水杯拿到被寒风凄惨地刮成冰块的手上捂着。
不是保温杯，是塑料的运动水杯，虽然保温效果不是很好，上完两节课里面的水就会凉透，但导热效果实在完美。开水的高温从瓶身传到他的掌心，然后向上蔓延，连带着他的大脑都觉得一阵酥麻。
倏地从旁边伸出两只手，也照他的样捂住水瓶表面空着的地方，他看过去，そらる惬意地叹口气，眼睛都快眯了起来，那神情活像个在躺椅上晒太阳的老爷爷。
まふまふ无语了：“……你干嘛。”
そらる一脸爽且理直气壮：“取暖。”
“……”まふまふ懒得回话，只是把手往瓶身上部挪了挪，给そらる腾出更多地方，那人也不客气，顺竿上势鸠占鹊巢地就霸占了热源的中心位置。
于是两个人就傻兮兮地四手捧着一个水瓶直到上课，まふまふ手掌还带着点残留的温度也很快散尽了，但起码不会冻得僵硬。
也才刚入冬一个星期，气温降低的速度简直像被人从后面追杀，食堂边上的小卖部供应的热水也时常短缺，特别是晚自习前，饮水机前的队伍能横跨整个食堂。
这种抢热水的活动他们一般不参与，所以当まふまふ踩着晚自习铃声走进教室发现そらる桌上有杯还冒着热气的奶茶时愣了一愣。
用奶茶粉和热水泡出来的奶茶，虽然不贵，但是就热水这个达成艰难的要素来说，这绝对不可能是去食堂都懒得走的そらる泡的。
“……今天生活不错啊？”他坐下，点名的老师刚好走进来。
そらる压低声音，尴尬又无奈：“别人送的。”
他抬头，正好看到前几桌的女生偷偷看过来，被发现了又飞快地红着脸转回去，手里捧着一杯印着同样牌子的奶茶。
まふまふ笑了笑，嘴角却勾得有些吃力，没再接话，开始把抽屉里的作业拿到桌面上。
“不是，我一来就在我桌上了，也不能直接扔了……要不给你喝？”
“人家给你的就拿着吧，不喝白不喝。”
“那她要是误会怎么办？”
“误会什么？”まふまふ把书本一放，转过头去认真地看着そらる。
そらる直觉今天他有些不对劲，更是感到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继续说下去了：“呃……我不喜欢她啊。”
她对你这么好，你还不喜欢，你要喜欢谁？
まふまふ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冲そらる叹口气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管了。转过头翻书翻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书放倒了。
冬天啊。
“下雪了啊——”
まふまふ把一半都埋进厚厚围巾的脸抬起一点，嘴里呼出一团白气。
“你又忘记戴手套，要撑伞吗？”
そらる自然而然地摘下一只自己的手套递给他，他接过来抿着嘴才控制住自己嘴角要扬起的笑意，戴上去之后学着そらる把另一只没手套的手插进口袋。
“才不要，又不是女孩子。”
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在路面上积了薄薄的一层，踩在上面嘎吱嘎吱地响。
雪势不大，不时有白色的星点落到发间。
“你小学的时候都要撑着伞才肯走的啊，说什么掉到头发上不好看，明明颜色是一样的。”
其实颜色不一样也很好看。
まふまふ望着そらる深蓝的发丝间掺杂的些许纯白，蓦地生出一股荒唐的冲动，想要向没等到他回答而疑惑地看过来的そらる抢一个吻。
“怎么了？”
他最终只有摇头。
“没事啊。”
真是莫名其妙。
3.
想通的速度比自己想象的要快。
不过是喜欢上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同性的发小而已……不过是喜欢而已。
去掉了宾语之后的句子显得再正常不过。
他开始试探，开始在そらる面前给自己裹上一戳即破的伪装，去查找相关的网站和书籍，一切都像他想的那样进行。
そらる对自己时不时越线的亲密没有反感，也没有表现出一点不适，虽然可能是因为太熟了不好拒绝，但也足够让他振奋。
一点点、一点点，恋爱果然会让人变蠢，哪怕只是单方面的，让他昏了头才会就这样袒露了心迹。
冲动招致的绝大几率都是不好的后果，他不免俗。
“对不起。”
まふまふ垂着眼没说话，そらる说完这句也同样沉默了。
良久，まふまふ才重新撑着地面站起身，拍了拍手说：“好啦，回家吧。”
そらる下意识想应声好，说出半声了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不是开不了门吗？”
“骗你的啦。”まふまふ走到门前一转门把，轻轻松松“咔哒”一声，“我去教室拿东西，そらるさん先走吧，把你留到这么晚不好意思了。”
再走，继续走，走到楼梯上也不要停。不要回头看，不要放慢速度。
……逃走了。
这是他预想过的最差的收尾，不过还能是预想之内，也算是不错了吧。
……这到底是什么发展。
そらる走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还是一团乱。其实他直到现在还没有想清楚怎样的回答才是最合适的，刚刚那句对不起已经是烧光了脑细胞才想出来的。
第一他不知道まふまふ怎么会喜欢他，看样子还特别认真。
第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
但自己应该不是喜欢同性的那种人吧。虽然还没有喜欢的女生。
所以まふまふ到底是什么情况？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他意识到まふまふ的小动作开始，还是比这还要更早？
而且他刚刚算是拒绝了吧！以后该怎么面对まふまふ啊！
真的是……怎么突然就有这么多问题了。
还有まふまふ那家伙，说什么去教室拿东西啊，还不是想让他先走，这么晚还在学校没问题吧，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回去找他也不大行啊。
不能给别人没有希望的希望。这个道理他再明白不过，就像那杯最终还是还给了女生的奶茶，感情这种事，最好是如果还不起，就不能要。
明天再跟他好好说说吧。
结果そらる发现他太天真了，第二天根本就找不到机会跟まふまふ“再好好说说”。
本来平时一起吃饭一起回家，结果那人一放学就话都不说直接跑了，明显就是在躲着他。
本来他也还没适应昨天的事情，更不可能硬去把まふまふ抓回来，又不爽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まふまふ躲他是很正常的事，在这里不爽什么？
说起来，まふまふ会躲他躲到什么时候？等完全不喜欢他了才会恢复到之前那样吗？
如果答应他的话……
そらる一愣，自己怎么会想到这里去？
他喜欢まふまふ吗？
之前倒从没往这方面想过，虽然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确定，但交往这种事不是互相喜欢就够了的，何况他们还是这种关系。
能确定的就是，如果交往的话，要面临的困难一定要比他能想到的多得多。拒绝对两个人都好。
那如果因此要失去まふまふ这个朋友的话呢？
当然是不行。
他还记得小学毕业时一起走过的长长的路，まふまふ说要和他一辈子都在一起。
他明明答应了。
4.
屋漏偏逢连夜雨是什么感受？
本来感冒就已经够头晕了，还在体育课上不小心扭了脚，他一下就没站起来。
旁边的同学大呼小叫地围上来，まふまふ不适应对着这么多人，连忙摆摆手说没事，撑着地自己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这是他和そらる没说话的第八天。
“まふまふくん没事吧，我送你去医疗室！能走吗？”天月凑上去扶住他，“大家回去上课吧，这边有我就可以了。”
人群便散开了，そらる还站在外围的位置，抓着篮球踌躇着要不要跟去。
去了能做什么，又要说什么呢？
啧。
そらる把球往旁边地上一砸，皱着眉跟了上去。
反正他不能再逃。
这边そらる刚下定决心，まふまふ在前头却是满肚子不爽。本来生病就够头昏脑胀的，跑个步还能踩到不知从哪里滚来的实心球崴了脚，钻心的痛，而そらる还是一眼都没看他。
表白是他表的，先开始逃避的也是他没错，但そらる怎么能就这样配合地也一直躲着他？
谁要这种默契！
病里的人更容易委屈，反正他今天就是不想讲理，重心放在单脚上晃着走晃得他脑袋更难受，才不要管什么そらる。
在一边扶着他的天月被他这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吓到，还当是他的腿给摔折了断了，差点就要蹲下身来背他。
纠结一路总算到了医疗室，才刚坐到铺了半新不旧的白床单的支架床上，他就看见そらる也站到了门口。
まふまふ心头一跳，下意识低下头不去对视，突然想起自己正在生气，又抬头气哼哼地瞪了そらる一眼，自认为很有气势，于是满意地复又转开视线。
そらる被他一瞪，没看出所谓气势，倒是先看到了八九分的委屈，心里登时就软了一大半几乎缴械投降，莫名有些脸热。
脚腕敷了冰块，喝过感冒药，校医便要外出办事，天月见そらる在这里也放心地回班了，没看见まふまふ强烈挽留的眼神，于是留下了床上一个和门边一个尴尬相对。
这样僵着也不行。そらる刚迈出一步，まふまふ就一卷被单把自己头也不露地裹在里面，整个就是大写的“拒绝”二字。
そらる哭笑不得，这孩子气十足的做派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于是上前戳一戳被子：“まふまふ？”
这还是自那天以来そらる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这么些天积压的郁闷好像都随着这一声被一扫而空了。
床单里的人动了一动，良久才憋出一句嘀咕，そらる听不清被床单捂住的小声含糊，又问他：“什么？”
まふまふ的声音大了些，像是要发泄委屈似的喊起来：“我不要喜欢你了！”
そらる一愣，居然觉得很可爱，趁他看不见露出点笑意来：“为什么不要喜欢我了？”
まふまふ一掀被子坐直了看他：“……你又不喜欢我！”
这可真是糟糕，心意刚刚确定就要被逼着说出来，そらる叹口气，觉得自己大概当不成高冷酷boy了。
“我说过了吗？”
“……啊？”
そらる一伸手把まふまふ困在床上，另一只手就开始掐着他的脸。
“我说我不喜欢你了吗？”
まふまふ都忘了要反抗，呆呆地盯着そらる。见他这样，そらる觉得自己要是不说完的话不知道得耗多长时间，于是收了手跟他面对面地坐下。
“对不起。”
这是他那天用来拒绝的话。まふまふ稍微回过神，仍是没回话。
“这个对不起是因为我让你难过了，还有因为我之前的退缩。”
まふまふ蜷起手指，揉皱了一小片床单。そらる抓住他一根手指低头蹭了蹭。
“……你还喜欢我吗？”
太过分了。明明是そらる在表白，却把最重要的问题又推给他，他绝对不让这人占这个便宜。
まふまふ起身用力抱住そらる，把头抵在他肩上，试图把眼底涌上来的热意擦掉。
“才不告诉你。”
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在路面上积了薄薄的一层，踩在上面嘎吱嘎吱地响。
“下雪啦。”
まふまふ翘着扭伤的脚一蹦一蹦地往前跳，そらる在一边看着无奈，想背着这人回家又被拒绝，只好小心地扶着。
跳了一段路まふまふ停下来：“唉，我累了。”
“都说了我背你……”
唇上突然被一片温热覆盖，まふまふ似乎是觉得就这样还不大够，离开时还飞快地啃了一下就想赶紧溜，结果单脚差点就站不稳，还是そらる眼疾手快才没让他摔到雪地里去。
真是太会胡闹了。そらる又觉得脸颊发烫，别过头去不看他，奈何まふまふ还没死心，扯着他的袖子让他背。
……今天就先让着他，以后再慢慢讨回来。そらる认命地蹲下身，转过头看着まふまふ搂上他的脖子。
“そらるさん，这是惩罚哦。”
灼烫的吐息就近在咫尺，まふまふ看着そらる的耳尖慢慢变红，双腿随着他的走动一下一下地晃着。
惩罚你今后的人生都和我绑在一起，这辈子都没机会摆脱我。
Fin.
好久不见，感谢观看。
